自驾澳洲北领地 荒野中追逐原真
乘飞机从东到北掠过澳洲大陆的上空,如地球初创时的景象般,干燥荒凉的红色土地铺陈展开,沧桑辽远。4个多小时后,我降落在了北领地的首府达尔文,这个距离南半球其他3个国家的首都都比自己国家首都近的城市,遥远却色彩斑斓,它端端正正地镶嵌在澳大利亚这个皇冠的最顶端,以此为中心展开的这一片区域也被叫做澳洲最北端(Top End)。
多元文化的北方之都
8月的南半球依然是冬季,而达尔文却炎热干燥,直到傍晚时分炽热的太阳斜至海平面,空气中才泛起些许清凉。换好夏装,我和伙伴们相约前往明迪海滩(Mindi beach),此刻正好赶上每周两次的黄昏集市,椰树在日落中摇曳生姿,悠扬的鼓乐声中夹杂着烤肉声,整条街人头攒动,热火朝天。生活在当地的中国姑娘Jane告诉我,明迪海滩市集是深受当地人和游客欢迎的地方。每逢集市来到,本地人会带着桌椅、野餐毯、啤酒和家人一起前来,到海滩上安顿下来,观看日落品味美食。游客如果刚好赶上有市集的日子也都会赶来,因为这是领略达尔文多元文化和美食的绝好机会。
一如世界上所有国家的市集,鲜活的生活气息总能让人着迷,而明迪海滩市集除了这份鲜活,更有趣的是它的多彩。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巴厘岛到达尔文,坐船只需要两个小时,因此达尔文汇集了众多来自东南亚的移民,在明迪海滩市场上稍微走上两步,我便立刻明白了这一说法:因为此刻,我面前的一个摊位上印尼老板正在颠着炒勺里的印尼炒面呢。再往前看,泰式冬阴功汤、绿咖喱鸡、越南春卷、中国包子……各种亚洲美食摊位似乎无穷尽地随着庞大的市场伸向远方。但别忘了,我们的确还在澳大利亚,澳洲人热爱的烧烤、汉堡包、炸鱼薯条也同样一个不少,色彩斑斓的甜品摊、冰淇淋、果汁摊点缀其中,10分钟以后,我的双手已经捧满各色食品了。而即便如此,在我们几个还剩下最后一只手的时候,毅然又买了两打生蚝,达尔文面朝帝汶海,各色海鲜岂是“吃货们”轻易会错过的。
绕过拥挤的人群,手捧美食的我们来到海滩上,面朝大海席地而坐,此刻的太阳正像一个艳红的火球,一点点坠入大海,给整个天空染上绚烂的金红色,看过太多场日落,但北领地的色彩却是记忆中最浓烈的一个。当夜幕取代了最后一抹余辉,我们随着人潮离开海滩,走到乔治布朗植物园,不远处灯火阑珊,乐声点点,循声而去,原来是原住民的音乐会,这场音乐会后每年一度的达尔文艺术节也正式拉开了大幕。为期18天的艺术节,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聚集在达尔文的各大剧场和热带公园里,音乐、舞蹈、戏剧和视觉艺术,应有尽有。而原住民艺术展更是不容错过,来自安恒地、金伯利和托雷斯海峡群岛的原住民艺术家们的画作绝对精彩绝伦。
苍茫辽远的卡卡杜
北领地的大片面积被红色沙漠覆盖,而红土地绵延向北,荒凉的景象突然被一大片郁郁苍苍的绿色和一条条蜿蜒闪耀的湿地终止了,这一大片生机盎然,就是卡卡杜国家公园。正如原住民所说:“卡卡杜是神的家园,能到此享受它的色彩、它的季节和它的精神,是神的恩赐。”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驾驶着四驱车从达尔文出发了。过阿德莱德河250公里后就到了卡卡杜。达尔文人说卡卡杜是他们的后花园,整个卡卡杜从北部海岸向南延伸200多公里,从东到西有100多公里,整个公园面积近2万平方公里,差不多有半个荷兰大小,拥有这样的“后花园”,达尔文人实在太奢侈了点。卡卡杜公园内设有高速公路,从进入公园大门到抵达我们的首站目的地——公园管理处领取资料,又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
车轮下是北领地特有的红土地,道路两侧是浓密却不算高大的桉树林,桉树下有更加矮小的棕榈树,棕榈树下则是矮灌木,层层叠叠。不时地,远处会飘来一阵浓烟,这是树林在自燃。卡卡杜的年平均气温为34℃,属于热带季风气候,有界限分明的雨季和旱季。此时正值旱季,看着窗外被烧焦的树干,我突然想起了比尔•布莱森写过关于澳大利亚的那本书名:《走遍烤焦国》。在我居住的昆士兰州紫外线指数常常飙升到11,而到了北领地“烤焦”则有了更深刻的含义:森林自燃。
然而对于卡卡杜,旱季的另一面是雨季。每年的10月到次年的3月,卡卡杜雨季来临时,泼洒而下的暴雨汇成无数蔚为壮观的瀑布,洪水泛滥,河流暴涨。9月份完全干涸的地方,在11月就会有3米深的水。我们的向导说,当湿地和瀑布增加,一些没铺柏油的路会无法通行,在雨季他们基本都会撤出卡卡杜。
黄水河:野生动物的天堂
黄水河湿地是卡卡杜众多水潭中的一个。在卡卡杜干燥炎热的旱季,野生动物,特别是鸟类,会大量聚集在收缩的水潭周围。这些湿地的存在,让卡卡杜成了野生动物的庇护所。我们到黄水河湿地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船码头设在宁静的河湾当中,水面波平如镜,黄色小睡莲或盛开、或娇羞地半掩着,铺满了水面。
迎着旭日,我们的船缓缓地驶入黄水河。带领我们的向导,是本地的摄影师Paul Arnold,他在卡卡杜经营着自己的摄影旅行项目。“其实是没有办法,现在是网络时代,人人举起手机都可以当摄影师,照片不好卖。”船刚刚开始划动,我们便聊起了天。“但是雨季来临时,你会去做什么呢?”我以为Paul会向我认识的所有摄影师一样回答,背起包世界各地旅行。但Paul却说,“我会驾驶着我的四驱车深入到北领地更深的腹地,到没有人烟的地方继续拍动植物。”“你不想去其他地方旅行?连澳大利亚的其他州都不想去?”我依然好奇。“不想去”,Paul回答得斩钉截铁,“卡卡杜太丰富,这里是澳大利亚植物种类最多的地区,这里大概有1700个植物种群,不仅有大片的棕榈林、松树林、蝴蝶花树,更有大叶樱、柠檬桉、南洋杉等澳大利亚特有的树种。还有280多种鸟,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澳大利亚特有的。好好拍摄这一切,恐怕一辈子都不够呢。”
船转过河湾,水面跟随着变得开阔起来。两岸的树木异常繁茂,露兜树、苏铁等争先恐后地挨挤在一起。有些树木,密密匝匝的枝叶和花朵直垂到水面。波光潋滟处,岸上植被与水中的倒影几乎连为一体,卡卡杜因这些潭水更显得苍翠欲滴。正是这水和树滋养了卡卡杜的鸟类和动物,Paul指着那忽起忽落、令人目不暇接的鸟群,一一念着它们的名字。我从不曾见过如此之多的鸟,更记不住它们的名字,只是在记忆中留下了一串串五彩斑斓可爱的小身影,犹如佳人,在水一方。
岩画:卡卡杜的精神传承
卡卡杜能够荣膺世界自然和文化双遗产桂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如一座天然博物馆,用保存完好、数量惊人的一个个岩画艺术长廊,封存了人类的文化基因。如今,卡卡杜的大多数岩画地点,对外来人仍然是一个禁地。诺尔朗吉岩和乌比尔,是公园几个开放的岩画长廊中最为著名的,而我们这一次的采访,公园特别安排了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另一片区域。
按照约好的地点,我们来到卡卡杜公园内的Boarder Store,此段的向导、印尼与澳洲原住民混血Trevor正在那里等候。鹰之梦(Hawk Dreaming)帐篷营区是我们即将住宿的地方,那里严格控制外来车辆,因此一行人卸行李、换车,跟随Trevor深入到卡卡杜的腹地。
通往营地的路颠簸而狭窄,各种林木野性地伸展在车外两侧,车子停到一片巨大的岩石下,跟随着Trevor,我们爬上岩石,一条岩画长廊出现在了面前。“这些岩壁画是蘸着猎物的鲜血或和着白色、黑色和赭红色的矿物颜料涂抹画成的。岩画在4—5万年前的澳洲北部原住民的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他们没有文字,也没有数的概念,便用岩画来记录当时的狩猎场景、生活用具、神话传说以及道德规范。”Trevor告诉我们。岩画的所在处都高出地面数米,岩石下阴凉舒适,在雨季洪水泛滥的几个月里,原住民们无处可去,只能躲到岩石下生活。对于原住民而言,卡卡杜是神的家园,每一幅岩画也都凝聚着不可思议的神圣,似乎有神灵和无数个灵魂,透过岩画在传达着某些启示,几万年来不断传承。
接近日落,我们的车子开到了一片湿地边,爬上裸露的岩石高处,眼前豁然开朗。此刻夕阳正斜,卡卡杜的天空泛着粉蓝色,壮阔的海子映着晚霞的颜色,像一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绿色的草原中央。回望身后的岩画,突然觉得这份壮美变得格外庄严和神圣,带着一份难以名状的精神力量。
晚饭时,我们回到鹰之梦营地,Trevor在院中燃起了篝火,女主人此刻也煮好了饭菜。漫天星光下,我们围坐一起聊天,帐篷外鸟啼阵阵,树叶沙沙作响,为住在卡卡杜的人们演奏着日复一日的夜曲。